后奥运时代建筑机械租赁商的守摊岁月

    知道奥运会以后，建筑租赁会不好做，但没有想到这么不好做。

    白春玉穿着单薄的毛衣，袖着手，蹲在一排平房前晒太阳，背后是花花绿绿的门帘。北京的冬天，一切都灰蒙蒙的。一阵冷风吹来，他缩了缩身子。

    白春玉的典利租赁有限公司在北京郊区是有名的。北京北郊的燕丹、南七家庄一带，是北京建材物资的买卖集散地，各种建筑方面的租赁公司也扎堆于此。白春玉的租赁公司主要的生意就是向建筑工地出租平头车和搅拌机。

    如今卧在房前的几十辆平头卡车像熄火的坦克似的，一声不响趴在房前，全无往日的红火景象。那时应接不暇的生意让白春玉睡着了都能笑醒。

    阳光下闲得发慌的白春玉，站起来，搓搓脸，晃悠悠地在马路边溜达。走过水泥堆场，他招呼着：

    “今咋样？”

    “不咋样。”

    “你车今儿没出去啊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呀！”

    “晚上来家坐坐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！”

    9年前，白春玉从河北张家口来到北京，开了个绿化公司，生意清淡。2004年，北京建筑行业开始火爆，到处是挖坑盖楼的，建筑租赁行业也随之兴旺起来。眼看亲戚朋友搞租赁赚了不少钱，白春玉也投资办了一家租赁公司，又从银行贷了200多万元，买了十几辆平头车和搅拌机，并从老家那边雇来20多个司机。那一年，公司刚开张，他两眼一抹黑，偌大的北京不认识一个地产公司的老板。他只有骑着单车，一个工地接一个工地跑，一个房地产公司接一个房地产公司去磕，还把自己的十几辆平头车全都开到工地上叫人家现场检阅。靠着本分、实在，白春玉渐渐在北京站住了脚，他的公司也渐渐出了名。圈子里的人都说老白人实在，靠谱儿——其实他不老，才40开外，只是长得老成持重。

    2005年，他的机会来了。建筑公司、矿厂、沙石厂、水泥厂、砖厂等和建筑有关的企业，纷纷来找老白拉活，公司所有的机械设备都租了出去，有时候倒不过来，还要到朋友那儿去借。 一辆平头车2个司机，歇人不歇车，活儿还是接不完。

    “那时候，运费高，一个土方10元，一天拉上十几趟，刨去卸土费、油钱，一辆车一天净赚七八百元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之后的两年时间，更是火爆年月，白春玉一天的纯收入就能有一万；司机一个月工资有3500元，还常发奖金，大家都干得欢；客户也稳定，中建集团、城建集团等一些大型房地产公司都是他的客户。

    “那时候因为要赶奥运会的工期，本来拉一车土300元，建筑公司为了赶活，加到500元，”想到往昔岁月，老白笑得眯着眼，“给鸟巢拉土那会儿，提前10天完工，建筑单位一次奖励了2万元。”

    那些在北京郊区落脚的建筑机械设备租赁公司，大都在2004年前后生根发芽，白春玉的公司附近就有几十家这样的公司。奥运会的场馆建设，着实让这些租赁公司火了一把。

    奥运会前，走过南七家庄一带，很少有人会留意这些租赁公司，因为那些车都出去干活了。现在路人会吓一跳，吊车、平头车、挖掘机、搅拌机之类，一辆挨一辆停在马路边连成一条机械长龙，初来的人大都会被这阵势雷到。

    “现在机械设备大都还回来了，租赁淡季提早到来。”一家吊车租赁企业的老板说，好多天都没有租客上门，很多租赁企业干脆关门了，他自己也打算再撑几天就回家休息了。

    其实，随着奥运开幕日临近，北京的工程机械租赁市场上就已经冷静了很多。为配合奥运，不少工地停工，大批的工程机械也随之熄火待业在家。

    老白说，当时租赁行也有心理准备，觉得奥运会以后生意肯定不会那么火了。但是，没想到会这么惨，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。

    “现在一个土方不到7元，油价高了，房租也高了，一个月干下来竟赔了几千进去。”老白说。去年最后几个月，公司基本没什么业务，司机们都闲着。“我得养着他们，每月发1500元工资，维持生活，你不能等到有了单子，再找司机，再说，这些司机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乡，当年一起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要账也成了头疼的问题。以前那些建筑公司先干活后结账，一点都不拖泥带水。现在却光承诺不兑现。老白一趟一趟跑去要，人家也不是不认账，就是不给钱，每次都说等几天，一等就是半年，有的连人都找不着了。现在仍有十几万的欠账，他觉得没多大希望能要回来。

    说到未来，老白说准备先撤出北京，回张家口了。公司没业务，要养活20多名员工，还有十几辆车的维护费，让他着实吃不消。他估算，奥运会之后，他已损失了十几万元。现在，白春玉找到家乡一个开金矿的老板，说服人家把他的公司兼并了，自己去给这个老板打工。

    附近几家租赁公司的头儿每个星期都要聚一次，讨论下一步该怎么办。大伙儿都觉得日子挺难，也想合股建立一家规模化、品牌化、专业化的大型租赁企业。年前听说国家启动内需，投资4万亿，这让大家有点盼头：“或许，一两个月光景，就有转机。”老白说：“我们商量‘抱团取暖’，谁签了单子，就带着大伙干点，先挺过去。”